[匪戀] 北京小天津(下)

2

他待北京的最後一天，工作結束我從靠近一環邊的

工作地點難得不颳風就一路散著步在胡同裡走回飯

店。

冬夜的月亮正明，小胡同立著枝枒交錯古樹，在腳下變成線條分明的黑色樹影。結果他在巷口考串攤等我，因為我有兩次不記得路。

見了面他說：「凍死了！你們台灣都不怕冷嗎？怎麼不打車？拿去。」我接過來是一個充過電的暖寶寶（註4）。

然後用MAN翻天的口吻和捲到打結的北京腔（

別忘了他是學表演的，一定沒有口音的問題）結帳。

「不太冷啊，我有手套。而且喝了點二鍋頭。」。

他看了看我滿身酒味。

「哪是一點？你不是特能喝？」

然後我們走回旅館，只有月亮亮著，小胡同拐進的

小小胡同空無一人。假直男們最痛恨很多浪漫的時

刻，因為自己的孬種，讓記憶少了一點美好。明明

是四下無人，現在想起最遺憾是到底有多愛演直男，

而沒有牽他的手…

古城有美麗和滄桑的時間感，那是他在北京最後一

天了。古樹和胡同，這裡走過清末多少戰亂鮮血？

上演多少生離死別？月下多少相愛的戀人走過這條

胡同？和百年相同的明月照著07年的我和他。暖寶

寶真是舒服。

他遞來烤串，我們分著吃。

3

在匪區談戀愛，難免有著我是不是被當成「大款」

（也就是台語的阿舍）的問題，愛情裡的信任從來

就不是堅定的。他說了一些天津的富商喜歡他、之

後有什麼演藝發展等等的話題。

相對他有點拮据的經濟狀況，讓我總是有那麼一點

疑慮。事實上他是不是正牌中戲的學生我打聽一下

一定會知道。但是，我寧願多相信感覺一點點，不

論證實與否，查證行為本身就會讓這段關係裡參雜

了齷齪。而回到房裡我更慶幸自己沒有這麼做。

第一天我就我留給他兩百RMB，叫他買吃買喝的，

怕他錢不夠用。結果這天回到房裡，他把錢都買了

棉褲、熱水杯，還有一些簡單的吃的。然後剩下的

錢都還給我，還幫我整齊的收在皮夾裡（因為我在

北京站掉了提款卡）。他熟練的打了雞蛋，加點調味

包，沖了熱水泡出雞蛋茶來給我解酒。

「你哪來的調味包？」

我已經喝三天雞蛋茶了，但每次都被他先趕去洗澡，

這是第一次我看見他在我面前作，我這才發現的。

「我吃了方便麵留下來的。」

這大概是我聽過的情話裡面，最感人的話之一。

他竟然吃沒有加調味包的泡麵才可以給他的「老公」

作個可口一點解酒的雞蛋茶。

隔天我們告別了。他送了我一個非常醜的鑰匙圈，

而且他也有一個。畢竟審美觀不同。當然，我們沒

有再見過面。

回來台灣之後，他學著用MSN，我們也聯絡滿長的

時間，不過我當兵去了，然後又不像現在那麼方便

聯絡，退伍那陣子我知道他還真的發了唱片，他在

MSN傳給我聽（雖然歌曲難聽至極）。或許他就一

直當個北漂（註5），也或許因為不能真的從我這裡

獲得一個確定的戀愛關係認證（畢竟回到台北我有

了自己的戀情），他就真的跟天津的那個又胖又醜又

噁心（這純粹是我的想像）的富商過日子。

4

總之，當時我比較年輕，分不清旅行裡該怎麼愛？

於是就真的愛著了。

但是當時我也太年輕，老是想著對方是不是算計著

我什麼？畢竟，酒局時給我的「陪睡找工作」的印

象太強烈，我沒有辦法抗拒這個念頭。左腦的理性

還是干擾著感性。後來我客觀點看當時的狀況，我

覺得是文化的差異：

我們都想在戀人面前顯得有能力，而改革開放後的

共匪最喜歡表現能力的方式就是經濟能力。如果一

個台灣帥弟會說有個超帥的某某追過我，用來表現

自己的身價，那麼，帥匪弟會說有個「有錢」的人

喜歡我。共匪在資本主義裡是新警察，他們還不知

道「錢」要用什麼方式呈現重要性。

文化差異戀愛的原罪吧！喜歡西餐戀愛的必須忍受

對方毛茸茸，享用黑人巨屌的同時也要接受夜裡只

看得見對方的眼白和牙齒，哈日就是會碰到作個愛

要司低媽些七八次。暹羅之戀、支那情緣就難免暗

揣著人家是不是看上我的錢或權。

不過，那自然是彼一時的中國了。